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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之前夜 魔女的理由

‘镜’之前夜 魔女的理由

「...嗯~虽然好几次差一点就忍不住要现身了,不过到最后还是成功地作了壁上观呢~喵~」

深夜,在格鲁克某间幽暗的酒吧里,一只蓝瞳的黑猫懒洋洋地躺在角落的某张桌子上有声有色地对座位上的少女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黑猫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黑乎乎的项圈,上面还挂着一个金色的铃铛。

而坐在座位上的,则是一位身材娇小,穿着奇特的少女。

如同黑夜一般深邃的黑色长发,仿佛像寒冰一样冰冷的淡蓝双眸,还有那身装饰繁琐的漆黑色礼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压。

「是吗...既然你会回来,那就代表那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吧。唉...不过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啊,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编织出能够将她给压制住的缚魂结界,那个人应该不单单是个佣兵才对。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说不定他跟‘那个家伙’有关系呢。」

少女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将高脚杯中剩下的最后一点鸡尾酒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就像个自暴自弃的大叔一样。

「我说你啊,也是时候改改这喝酒的习惯了吧。虽然我们魔女不怎么会生病,但总归对身体不太好啊。还有那副表情啊,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跟你这张脸不配呢。你就稍微多笑一笑嘛,别老是死板着脸,那样看起来要可爱多了。说不定还能钓到几个不错的男人哦?」

躺在桌子上的黑猫‘咕噜’一下把身子翻到了另一边。

「首先我想知道我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去找男人,又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去为了取悦别人而改变自己呢。一者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二者我也没这种爱好。那间研究所最后怎么样了?」

少女对黑猫‘善意’的劝告并不以为然,依旧是摆着一副冰冷的面孔看着摇着尾巴的黑猫。

「唉...真是的,你每次都是这样,一点都不可爱呢。那间研究所的话已经被炸的脸渣都不剩了哦,而且他们连一点资料都没有带走呢。毫不犹豫地就把整间研究所化为了废墟。要是让‘玛萨克’的家伙们听到这个消息的话,大概会吓得直接晕过去吧。」

「...那就好,正好我忙着这边的事情也没时间去销毁那些东西呢。那些本应该被遗忘的‘禁忌’不是现在的人类所能够承受的,要是被公诸于世的话大概会引发相当麻烦的骚动吧。还有那些游走于‘禁忌’边缘的疯子们...要是他们抛开一切成见联合起来的话也是相当大的麻烦。总觉得自从‘乌洛波洛斯之境’和‘血蔷薇’一起出现之后麻烦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了啊。我都快要忙死了。」

少女一边抱怨着,一边闷闷地注视着旋绕在指尖上的白色小光点。

「呵呵,哎呀哎呀,我们的冰山女王居然也会抱怨事情太麻烦啊。我还一直以为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呢,毕竟怎么说你也是‘最强’的魔女啊。人们常说魔女都是放荡又任性的存在,可是你却偏偏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啊~总是比谁都认真,比谁都执着又比谁都强大...也比谁,都坚强啊。」

黑猫仍旧是懒洋洋地挥动着它漆黑色的尾巴,仰过头来对少女投去了一丝微妙而又无奈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人痛心的事情一样。

不过黑猫的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慨并没有让少女产生什么反应。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无视了黑猫的这番肺腑之言,继续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对黑猫问道:

「先前你说到过一个阴阳师吧。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从那家伙的衣着和言行来看...我觉得他从四百多年前穿越到现在的可能性也不小。毕竟你的那个死党不也是跨越了四百多年的时间借尸还魂了嘛,那个人就是在她诈尸的过程中不经意被卷进来的也说不定哦?」

「...从原理上来说这种可能性比零还要无限接近于零呢。虽然他接近葵的目的很可疑,不过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还算是个安全人物。现在最让我头疼的还是‘血蔷薇’啊。一天到晚拿着些乱七八糟的魔具到处制造灵异事件...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说着,少女冰冷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一丝极端的厌恶和反感,就如同来自深海的幽灵一般,冷酷而无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嘛?抓老鼠抓不住它的尾巴和身体,用再大的力气也是白搭。再说了,你跟他们玩了这么久的躲猫猫究竟是想干什么?以你的性格,他们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换做以前你早就应该已经出手了吧。你究竟在等什么呢...」

黑猫咧起它的小嘴,微微地笑了笑。

「不,这段时间我只是在找一个性格比某人更加恶劣的家伙而已。我上次跟它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三百年之前了。这次回来一看,它以前藏身的那片森林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型主题游乐园,在里面也感觉不到‘门’的气息,那家伙多半已经‘搬家’了吧。所以最近我一直都调查南边的森林啊,一个一个跑过去做实地调查。虽然想要把它找出来理论上只需要一条搜索术式就能完成,但想要不惊动某些麻烦到极点的家伙的话就只能稍微费点力气了。」

「哎~?有意思...‘它’吗。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拥有智慧的‘野兽’就只有两种:来自魔界‘卡洛拉’的龙族以及被‘大贤者’下达了诅咒的狼灵们...前者因为繁衍问题和‘教会’的暗杀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后者也早在一千多年前被阴阳师们悉数净化,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从你的性格上来看...你要找的那个‘它’应该属于前者吧。」

说完,黑猫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一个劲儿地摇着它的尾巴。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家伙也能算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了。我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这家伙把魔法毫无条件地教授给人类的呢。从它那恶劣到让人反胃的性格上来说这简直就是比传说还要传说的事实...真的是比某人的性格还要恶劣得多...呢。」

「呜哇?!?」

轰——

在少女最后一个字吐露的瞬间,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强烈的闪光打破了深夜中酒馆的平静,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青年惊讶的惨叫声。

烟尘散后,少女和黑猫前面的座位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穿着西装的青年也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哎呀,好像出手有点重了。一不小心就把魔力的释放多了呢。」

少女冷冷地说着,走到青年的跟前弯下腰,抓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抽了起来。

而当青年痛苦地张开双眼之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副仿佛要将他的心脏冻僵一般冰冷的面容。

「好久不见呢,人渣先生。你这爱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看起来还是一点没改嘛。」

倒映在少女深蓝色眼眸中的则是青年苍白而尴尬的笑容。

「呀、呀....的、的确是...好久不见呢...为什么会这么巧呢...啊哈...啊哈哈哈哈...」

啪——

响亮的巴掌声再一次打破了酒馆的平静。

「你觉得现在是耍笑的时候吗?」

少女将一脸迷茫的青年一把摔回到地上,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酷。

青年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地板,陷入了沉默。

「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你却还在这里干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来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你究竟还要蠢到什么程度?」

「...」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我见面吧,跟踪我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想知道艾莉西娅和葵的情况罢了。雷切尔·贝德维尔,我曾经以为身为魔术师的你至少是个有点自觉的人渣,但是事实证明相信你会改变的我...真的是个蠢到无药可救的魔女。」

说完,少女愤然走过青年的身边,穿过围观的人群径直走向了酒吧的门口,一刻也没有停留。

「莱娜!」

青年面朝地砖的一声呐喊还是让少女的脚步停留在了酒馆的门前。以往一直喧闹不停的酒鬼们此刻也安静的像一只只死去的乌鸦一样。

接着,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水晶制的小燕子,抛向了少女的背影。

不过那小小的水晶工艺品并没有掉到地上摔个粉碎,而是在离少女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慢慢地飘到她的手心里。但少女并没有因此而回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将这小小的水晶燕子收到了口袋之后,快步离开了酒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青年坐在地上将帽子稍微向下拉了拉,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抱歉。让你这个老好人担心了。」

原本还在桌子上打滚看戏的黑猫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坐到了青年的脚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我说你啊...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我认识她的这四百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发飙呢...但是她还会对你发飙的话,至少证明你还有入她法眼的价值。毕竟她可是相~~~当地讨厌魔术师啊。不过呢~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所有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在她眼里都是连渣滓都不如的存在哦,就连花点力气去捏死都会让她觉得浪费时间。」

「呵呵,自作聪明...吗。的确,所有的戏法在她面前都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想必魔术师的那份自信和高傲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副相当滑稽可笑的面具吧。」

说着,青年无奈地笑了笑,慢慢地从一片狼藉的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散落在身上的木屑和灰尘。

看着脸上写满了无奈和自责的青年,黑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了它的原形——

一个穿着件单薄的白色睡衣,看起来只有九岁左右金发小女孩儿。而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她那深蓝色的双眸竟在幽暗的酒吧之中微微地散发着一丝深蓝光辉,看起来十分妖异。

「唉~真是的...小伙子你就好好加油吧。今天的手尾由我来处理,你就不用费心了。我只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不,应该说是拜托你:请你千万要珍惜自己的这条命。我可不想又见到她连续好几天都在家里喝闷酒的样子...那种想醉却又醉不了的表情,真的是谁看了都会觉得痛心啊... 喂~老板~赶紧算上这位人渣先生的账,我待会还有点事呢。」

从爆炸发生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淡定地在柜台里擦着杯子的秃子大叔却只是笑着地回了她一句:

「这次就纯当是我倒霉吧。下次我有什么麻烦你记得来帮我就是了。」

小女孩儿用她散发着蓝光的双眸瞄了瞄那个怡然自得的大叔,不禁叹了一口气。

「唉...你这人啊...算了,反正就算我没欠你人情,到时候你也会死皮赖脸地找上门来吧。先说好,牵扯得太深的事情我可不会插手。」

「可你不还是每次都插手到了最后吗。」

秃子大叔的充满‘恶意’的调侃让小女孩儿稚嫩的脸蛋上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不爽。

「嘁...对客户负责是我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啊。要是你这秃子能够少点遇到危险,我也用不着冒着被那群怪人盯上的风险了。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反而是你欠了我不少人情才对啊...」

「呵呵,原来如此啊。那我下次干脆就去找‘教会’的六神官聊聊吧,看看他们是怎么看待你这个‘有道德’的魔女的。」

「...那就请你在那等死吧。就算要被同行唾弃,我也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

「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嘛。别人都说你在这一行是个老好人,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啊...」

大叔的话刚说完,他的额头前就已经被站在吧台上的小女孩儿用闪耀着红光的手指头跟狠狠地顶住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位秃顶大叔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不慌不忙地擦着他的杯子,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秃子。你想死的话尽管去,我不会拦着你。毕竟就算你死了也没有人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顺便告诉你一点常识吧。无论什么样的魔女也好,她们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她们的做法多嘴多舌,特别是那种自以为很了解她们的白痴...如果你想多活几年的话,以后还是多管管你这张嘴吧。我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那一类魔女了,要是换个脾气暴躁点的,早在你的话说出口的瞬间你就已经消失了。」

小女孩儿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双眸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气息,直勾勾地盯着大叔的眼睛。

但是面对小女孩儿的一番劝告,他似乎并不以为然,只是微微地笑了笑,眼神依旧是不断地在杯子之间摇晃着,丝毫没有想要回应小女孩儿的意思。

「总之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爱不爱听那是你的事。我劝你最好不要太高估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有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撂下一番狠话之后,小女孩儿驱散了指尖蓄势待发的魔力弹,跳下吧台朝着酒馆的门口慢悠悠地走去。而那些原本还在围观的酒鬼们也早已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各干各的事情。

毕竟这里发生的一系列‘超乎常识’的事情对于作为这间酒馆仅有的常客们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也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女孩儿忽然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轻轻地‘啊’了一声,转过身来用一副十分疲累的表情对还在思考中的青年说道:

「对了...这位小哥。能稍微跟我过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

☞☜

六天前,奥乌拉市政医院住院部。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躺在三楼二号病床上的那位少女最想知道的事情,那大概就是‘为什么我又躺在了医院里’吧。

不过比起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坐在床边的那位金发的女性看起来似乎已经快因为心中的不解而陷入崩溃的边缘了——

毕竟,谁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信奉了半辈子的‘常识’原来是彻底错误的认识。

「为什么这年头连已经死去的‘灵’都要到活人的医院里接受治疗啊...唉...这件事真的是越想越诡异...医生居然说你的身体跟常人无异,那...你到底只是个单纯灵力比较强的‘灵’,还是一个能够灵体化的活人呢...」

看着金发女性那已经快因为内心的纠结而扭成一团的表情,躺在病床上的黑发少女难堪地笑了笑,细声地答道:

「伊莲娜...你先冷静下来。我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普通的‘灵’而已。但是,‘灵’和‘死灵’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说着,少女摊开了自己的双掌,黑白两簇不同颜色的火苗瞬间在她的掌中亮起。而黑色的火苗似乎比白色的火苗燃的更旺盛,也更加不安定。

「如果把我左手的白色火苗比作‘灵’,右手的黑色火苗比作‘死灵’的话,你觉得它们看上去有什么不同呢。」

「除了颜色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呢。大小看起来差不多,亮度和透明度也没有差别...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女听罢,只是默默地笑了笑,慢慢地将两手的火苗互相靠近。

就在两簇火苗相距不到半厘米的时候,黑色的那一簇火苗突然狠狠地‘咬’向了白色的火苗。而被死死咬住的白色火苗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依旧一动不动地燃烧着,只是被黑色火苗咬住的部分已经从明亮的白色变成了比黑色火苗还要深邃的黑色。

没过多久,原本亮白色的火苗已经被染成了墨水一般的深黑色;而那簇黑色的火苗也因此变得更加旺盛和不安定,不断地在空气中肆意窜动着。

「我们人类就像这火焰一样...璀璨而闪耀;却又比黑夜更加让人恐惧。一簇小小的火苗尚且想要吞噬掉自己所能吞噬的一切,那千千万万簇火苗所筑成的火海又怎会只有‘白’的一面存在?人的一生无非就是在黑与白之间摇摆。白生黑,黑生白,人因善念而执,又因那执念而犯下了‘恶’;因恶念而迷,最后又因这迷惘而渴求着‘善’。在生命逝去的那一刹那,一切都会归于零点,剩下的就只有执念和迷惘。

拥有着强大执念的‘灵’会因执念而陷入无尽的迷惘,最后连仅剩的那一丝自我也会失去,慢慢变得疯狂,成为无可救药的‘死灵’。虽然理论上只要清除它们心中的迷障就能够将它们净化为普通的‘灵’,但对于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死灵’来说,对它们的人生一无所知的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解除它们的执念...唯一剩下的手段就是将这个‘灵’从‘世界’的因果中彻底...抹除...咳...咳咳...」

少女的脸色在落日的余晖之中不知不觉已渐渐变得苍白,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已经变得有些黯然;她紧皱的眉头和稍微变得有些急促的吐息似乎在说明着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一次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稍微举了举手对伊莲娜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之后,继续用她已经有些微弱的声音细细地说明着:

「...除了‘死灵’之外,在现世之间游荡的‘灵’还有两种。一种是因为想要解开心中的迷障而行动的‘胧灵’,还有一种则是仅仅因为舍不得这世间的一切而孤独地游荡着的‘幽灵’。一般来说这两种‘灵’所造成的损害也只是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灵异事件而已,没有太大的恶意,也没有很强的灵力。只要帮它们祛除心中的那丝迷障就能够让它们乖乖地回到‘世界’之中——按照你们的常识来说的话,那大概就是类似于冥府一样的存在吧。

严格来说的话,我其实并不属于上述的‘灵’当中的任何一种。倒不如说就连我现在的状态能否被称之为‘灵’都还是个问题。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词来形容的话...我大概算是个‘活死人’吧——被现世的某个人从凝滞的时间之中唤醒,依存在一个人身上的‘活着’的‘灵’。」

少女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转过头看着窗外金黄色的夕阳,眼中流露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我明白了,解释就到此结束吧。我只要知道你的来历和真面目,这就够了。中将还有那几个小丫头都不知道我今天来过这里,所以,你也把这件事忘了吧。」

伊莲娜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被夕阳染黄的病房,但就在她刚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时候,少女温柔的声音就让她停下了脚步。

「伊莲娜。」

少女用一种复杂而认真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那道金黄色的背影。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守护着这座城市呢。」

几秒的沉默过后,伊莲娜才缓缓地回应了少女温柔的话语。

「大概...跟成为剑士之前的你差不多吧。」

啪沓。

轻轻的关门声过后,黄昏的病房里再一次回到了无声的寂静之中。

「雷切尔,出来吧。她已经走了。」

「哎...明明没干什么亏心事,为什么我却要像一只偷腥猫一样东躲西藏呢。」

拥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青年像是变戏法一样,从窗台边上的墙壁里走了出来。

「你还没下定决心吗?」

少女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雷切尔所靠墙壁的床边眺望着夕阳的远景。

雷切尔却只是背靠着墙壁,将双手抱在胸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我已经决定了,如果她的知识对我来说是必须的话...那也只能抛弃掉那些无用的面具了。」

「呵呵,你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她讨厌了吗。你还记得你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其实她在离开安布雷斯之前就已经跟我说过了:‘那个人渣再这样下去大概也就剩下两年了吧。如果你觉得那家伙值得你浪费力气的话就让他来找我吧。教导一个小孩子的耐心我还是有的。’」

「哎~看样子从一开始就被看透的人是我啊...没想到她意外地还是个老好人嘛。第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她是属于冰山美人的那一类呢。」

「冰山美人啊...现在的她也的确对得起这个称呼呢。顺便,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自从L632被安德烈派去的那支小分队炸掉之后,针对我们的袭击和暗杀就没停过,吉姆手下的警察也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虽然这都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预想到的后果,不过我也实在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少女看着远方慢慢西沉的一轮红日,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炸掉了啊...那实验室里面的两百多个实验体呢?不会全部都被肃清了吧。」

说着,雷切尔稍稍瞄了一眼少女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就算安德烈有下过让他们肃清实验体的命令,艾莉卡她们也是不会答应的。那两百多个实验体都被那支艾维拉的特种小分队给带回国内了,那三姐妹好像也打算跟着安德烈回国呢。反正‘孤狼’也已经醒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她们应该就动身了。」

少女转身走到床边上,开始收拾起了病床的被铺。

「‘暗影魔狩’呢。那个阿姨的小旅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已经开不下去了吧。难道她还打算呆在这个鬼地方吗。」

「她的旅馆的确是没开了,不过她前些天才到警局里面报过到呢。我想她应该是至死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了吧。」

「那你们两个呢?你和艾莉西娅接下来又打算逃到哪里呢。」

「呵呵,逃吗...」

少女将病床的枕头和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之后,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冰冷而坚决的眼神直勾勾地对上了雷切尔的眼睛。

「今晚我们会搭吉姆的顺风车到安维斯去。事到如今那孩子就算想逃也已经没有藏身之处了。与其继续这样玩躲猫猫,还不如直接解决问题比较——」

「...这是自杀行为!」

少女还是头一次看见雷切尔发火的样子,心中不禁一惊。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魔术师一向都是孤高而优雅的存在。

「这一次把你们两个放倒的人就是‘毒蝎’重组的‘十三机关’的四个审判者之一。如果你们打算直接对‘毒蝎’动手的话,这四个人可不会袖手旁观。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去自杀。」

「我可没有说过短期内就要动手。至少在莱娜解决南边的问题之前,我们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面对着神情激动的雷切尔,少女不慌不忙地坐到了床上,微微地笑了笑。

「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少女及腰的发丝渐渐由深邃的黑色化为了闪耀的金黄色;与此同时,她的双眸也从辉耀的金色变为了深深的绯红。在这一系列的变化过后,少女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黑色的蝴蝶结将她披散的长发扎成了一条长长的马尾,最后再将柜子里的那副黑框眼镜戴上——

就在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在雷切尔面前的那个看起来有些幼稚的黑发少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怎么样~很完美吧~」

少女得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十分自豪的笑容。

雷切尔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兴头上的少女,不禁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唉...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类似于幻术的东西吧,你们魔法使还真是会玩啊。不过,你这样一打扮看起来反而不像个小鬼了嘛。怎么说看起来也大了两三岁吧。」

「这倒也不算是幻术那种障眼法。具体的原理跟发廊的染发和美瞳差不多啦,不过稍微改良一下术式之后我也没想到效果会到这种地步呢~」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的蝴蝶结取下,把头发散回到原来的披落的样子。

「...你看起来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嘛。」

的确,少女现在快活的样子跟那些买到了新衣服的女孩子们并没有什么两样。换句话来说,如果她的这幅样子被她那些早已逝去多年的老友们看到的话,大概他们一个个都会跟雷切尔一样露出一副十分汗颜的表情吧。

「哎?是这样吗...?唔...毕竟我是第一次到学校去上课,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的确是有点兴奋啦...啊哈哈哈....」

说完,少女尴尬地笑了笑,将鼻梁上的眼镜也摘了下来。

「学校...你们这计划想的还真是周到啊...不会连假名都已经想好了吧。」

雷切尔心中那份无奈的感觉正在被无限地放大。

「当然已经想好了。我记得吉姆给我们安排的姓氏是...福克斯来着。贝蒂·福克斯和伊莎贝拉·福克斯。总之,被叫做‘天羽葵’的小鬼从今晚开始就会进入奥乌拉警察局和这间医院的失踪人口名单,接着‘贝蒂·福克斯’则会跟她的妹妹‘伊莎贝拉·福克斯’和父亲‘安迪·福克斯’一起住进安维斯的沃姆大街。然后就让我们来看看吧——

究竟是狐狸的伪装更加精明,还是猎人的眼睛更加尖锐。」

少女看着窗外已经冉冉升起的明月,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

「我叫娜塔莉娅,那群情报商们天天喊的‘暗影之魔女’说的就是我。接下来该你自报家门了吧。」

自称叫做娜塔莉娅的小女孩把雷切尔带到她位于后巷地下室的‘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简单明了地自报家门,随后自顾自地在书架上翻起了书。

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地下室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却十分整洁。

书架上那些崭新的典籍无一例外都被整整齐齐地并列在一起,正对着门口的书桌上除了一盏台灯,几本排好的书和一支放在书旁的钢笔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而门口右手边的那一张小桌子则是用一个小架子整齐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和晶石,让一股香甜的独特花香填满了这个小小的地下室。

比起一个魔女的住所,也许这里更像是某个作家用来闭关修炼的避难所。

「正如莱娜所说...我是雷切尔。雷切尔·贝德维尔。一个喜欢自作聪明的蠢货魔术师兼情报商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灾厄之黑猫’找我这种小人物有何贵干呢。」

听着雷切尔充满了自嘲意味的自我介绍,娜塔莉娅停下了手上翻书的动作,扭过头来用她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双饶有趣味地对上了雷切尔的眼神。

「哼...?你这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嘛。看样子你是把这这附近的所有魔女统统都调查过了吧。」

面对娜塔莉娅这充满了威压的话语,雷切尔只是沉默着将帽子的边缘稍微向下拉了拉,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我找你也没别的事情,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而已,顺便告诉你一些我没法告诉莱娜的事情。当然,这也不是毫无代价的免费服务。」

娜塔莉娅将手上的书本整齐地塞回到原处,走到雷切尔的面前抬起头来冷冰冰地看着他一直用帽子遮掩着的双眼。

「代价就是等你处理好你的事情之后,我要请你帮我收集一下与‘黑蔷薇’的首领相关的情报。你作为情报商的能力我可是早有耳闻,而且这个条件对你来说也不算过分吧。」

「那么,在这附近享有盛名的魔女小妹妹究竟想要给我这个来日无多的魔术师提个什么醒,又想告诉他一些什么事呢。」

雷切尔的嘴角仍是挂着那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长话短说吧。你的‘贤者之石’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继续被腐蚀下去的话,你最多只能再活两年。能够净化腐蚀的方法不是没有,只不过很可惜,这种古老的法术我至今都没有见到过,能够了解到的信息也全都在一些不着边际的传说之中,可信度基本为零。简而言之,我只能替你敲响死亡的倒计时,却没有救你的办法,所以这个世界上能够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人就只剩下莱娜一个人了。掌握着众多远古秘藏的她应该有能够净化‘贤者之石’的办法才对,所以即便是要冒着被杀的风险,我也建议你最好去找她谈谈。从她对你的态度上来看,应该还是有一点希望的吧。

最后就是关于艾莉西娅和葵的消息。那祖孙两在我离开之前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学校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去关注的可疑人物,短期之内她们应该都不会有什么行动吧。现在我比较担心的是,她们会不会因为这种过于稀疏的日常而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呢...就算是为了配合假身份的演技,她们的表现也有点太过放松了。虽然这一定程度上可以加强她们的伪装...但是兔子往往都是在自作镇定的时候被狼给调走的啊。这些事我请你绝对不要跟莱娜提起,因为那家伙一旦听到葵有危险就会失去理智。如果她知道葵现在在‘蛇’的老窝里的话,大概会抛下一切立马赶到艾维斯吧。」

原本在娜塔莉娅的双眸中透露着的冰冷威压此时早已被深深的无奈所取代,而雷切尔也很识趣地闭了闭自己的眼睛,继续保持着沉默。

娜塔莉娅看着雷切尔这一系列的动作也只是叹着气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更加无奈地笑了笑,从旁边的书架里取出一本精致的棕色羊皮书塞给了雷切尔。

「这本书就当作见面礼送给你吧。虽然我的知识跟她比起来只是冰山一角,可我毕竟也是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魔女,至少‘贤者之石’被腐蚀的原因和机理我还是能弄清楚的。拿回去好好看看吧,就算她不愿意救你,这本花掉我一百多年时间的书要让你多活个六七年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前提是你得按上面说的去做。」

雷切尔仍旧是保持着微笑与沉默,将羊皮书接过,微微向娜塔莉娅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开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室。

「唉...宿命吗...我能做的事情也仅限于此了啊。为什么我就是不能袖手旁观呢...真的...像个傻瓜一样。」

无奈的自嘲过后,娜塔莉娅从书架上取下了几本包装精致的‘古书’坐到书桌前认真地搜索着书中任何有关于‘乌洛波洛斯之境’和‘魔王’的信息。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虽然严格上来说魔女不需要过多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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